前行的力量
发布时间:2011-03-24
陈飞燕 (常州)
2010年8月,我们部分党派人士在中共武进区委统战部组织下,来到昆明学习和考察。当我们站在西南联大旧址,参观“一二·一”运动纪念馆,瞻仰纪念碑,谒烈士墓,多少血雨腥风的记忆浮现在眼前。
时间定格在上世纪三、四十年代——处于内忧外患中的中国,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
西南联大,一所战火纷飞中漂泊的大学,却成为教育的火种,文化的珍藏,不能不称为办学的奇迹。1937年抗战爆发后,为保存中国的文化和教育力量,北大、清华、南开三校被迫南迁湖南,合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。随后京沪失守,战火危及长沙,仅维持了4个多月的长沙临大被迫迁往昆明,改名国立西南联合大学,于1938年5月4日开始上课。1946年5月,三校分别迁回原址复校。
在西南联大的校歌里有一句歌词——“绝徼移栽桢干质”。绝徼,指荒僻的边土,桢干质,指大树良材。把那些正在成长的国家的栋梁之材,移栽到边远的地方去,免受日寇的摧残,保护起来,积蓄民族未来的希望。这是三所大学从北往南,在血与火中进行艰难转移的根本目的。是的,“绝徼移栽桢干质,九州遍洒黎元血。”消逝的西南联大在这里传出巨大的历史回响:“千秋耻,终当雪,中兴业,须人杰”。读到这篇歌词,我仿佛看到苏武牧羊十九年,雪地冰天,持节不屈;我仿佛听到岳飞悲歌《满江红》,怒发冲冠,壮怀激烈。我心潮澎湃,悲愤不已。这不是一首普通的校歌,它所书写的不只是联大自身的历史,更是在颠沛、动荡和乱离之中一代青年学子的担当世运之气。那激扬悲壮的旋律里,跃动着一种难以抑止的民族“新生”的渴望,一种青春生命中焕发出来的刚毅坚卓(西南联大的校训)的精神,一种那个时代陶铸而成的昂扬挺立的理想。并且,这种渴望、精神和理想全都化作了那个时代青年学生的向往、憧憬和追求,成为一代又一代莘莘学子的集体呐喊和共同誓言,并融入民族历史的血脉之中。
至于西南联大保存了或者走出了多少杰出人物,仅看一串名单就足以让我们叹为观止。吴大猷、周培源、梁思成、金岳霖、陈省身、王力、朱自清、冯友兰、陈寅恪、沈从文、陈岱孙、闻一多、钱穆、钱钟书、费孝通、罗隆基、华罗庚、朱光潜、吴晗等都是或曾经做过学校的老师;李政道、朱光亚、邓稼先、黄昆、彭佩云、杨振宁等都是该校的学生。这种盛况,不仅在当时,就是后来的大学也是绝少见的。
西南联大常委梅贻琦(原清华大学校长)有句名言:“所谓大学者,非谓有大楼之谓也,有大师之谓也。”对照当今的不少大学,大楼越修越高,硬件越来越好,校园越来越靓,但坚毅朗拔、开明包容学风愈见稀薄,功利主义日益横行的境况,与真正的大学精神、大师风范,岂非背道而驰、格格不入?
战乱频仍,却保全了如此丰蕴而伟大的大学;颠沛流离,却成就了一代人杰的不朽风骨和骄人业绩。
在许多年之后,中国史专家,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历史系教授易社强(John Israel)在对西南联大的历史进行深入研究之后,由衷的赞叹说,我特别钦佩西南联大人在政治、经济压力下仍然能够坚持不懈地追求民主、学术自由、思想多元化,以及对不同意识形态和学术观点的包容。这种价值,是最佳的中国传统和最佳的西方传统的结合,它不仅是中国大学最鲜活的血液,也是全世界的。这是一个非凡的成就,在世界教育史中写下了独特的一页。
站在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简朴的黑白校牌前,我听到了历史沉重的叹息和殷切的呼唤,更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。
“我们不怕死,我们有牺牲的精神!我们随时像李先生一样,前脚跨出大门,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!”在昆明,我们还拜祭了李公朴、闻一多先生殉难处。昔日的陋街小巷,今天已成通衢大道;当年的刀光剑影,如今已是政通人和。抚今追昔,我总想,是什么信念,使一位学者激变成一个民主斗士?是什么力量,使志士们慷慨赴难,取义成仁?——“真的猛士,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,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。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!”鲁迅先生的注释,为我找到了最好的答案。在闻一多先生殉难处纪念碑前,一年到头总有鲜花供奉,管理机构的负责人说,这完全是市民的自发行为。李、闻先生为民主而死,虽死犹生,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。
几天来,流连于昆明的美景,体验着昆明的发展,享受了昆明的繁华,我们有理由坚信:西南联大的历史不会重演,李公朴、闻一多先生的鲜血不会白流,祖国在磨难中锻造出来的那种坚贞不屈、百折不挠的民族精神,早已蕴蓄为后人执着前行的力量!